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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們發現自己身處一所女子監獄，囚犯們聚在一起講述她們被關在這裡的故事

在遠處一棟昏暗骯髒的大樓裡，寒冷的夜風穿過鐵柵欄吹了進來。鐵柵欄擋不住外面的東西，更擋不住裡面的東西。風繼續吹拂，吊在樓上鏽跡斑斑的老燈泡也隨之搖曳，最後吹進一間狹小的房間，讓住在裡面的人冷得發抖。這是每天保護著社會其他成員安全、讓他們晚上可以安然入睡的地方：這是一座監獄，是那些有罪的、可怕的、討厭的、無辜的和愚蠢的人的家。

雖然這些國際囚犯緊守著她們珍貴的祕密，但在漫長而寒冷的夜晚裡，她們幾乎沒有什麼娛樂可做。

在一個格外難受的除夕夜裡，這些囚友們回憶著過往的新年，那時她們還是自由的女子。

艾娃是這群人的非官方領袖。儘管她是在場最年輕且相對較晚進來的成員，但她的魅力和聰明才智使得每個人都自然而然地追隨她。她組織了這次勉強算是派對的聚會，準備了最好的監獄飲用水和經典的脆餅，以及一些剛抵達的高需違禁品。

艾娃打斷小圈子裡的閒聊，刻意說道：「奧盧琪，妳對我們每個人總是那麼溫暖友善，我一直想知道妳是怎麼進來這裡的。」

故事就這樣開始了。

這位戴著大圓眼鏡、膽怯的老婦人緊張地站起身來。她看起來就像你會在雜貨店裡見到的樸實老奶奶。正是她喚起的安全感和溫馨舒適的氛圍，讓其他人都放鬆了下來。

「我在鄉下長大，從沒什麼偉大的抱負。我只想結婚生子，建立一個可愛的小家。生活對我來說很簡單。我找到了人生摯愛，幸福地度過四十二年的婚姻生活。我們有三個漂亮的孩子，他們都各自組了幸福的家庭。」

奧盧琪抬起頭凝視著，停頓了片刻。當艾娃看到好奇的眾人等待奧盧琪繼續講下去時，她暗自微笑。讓奧盧琪開場果然是一個正確的選擇。

奧盧琪繼續說道：「我丈夫在非洲旅行過很多次，他回家都會帶花給我。每一次，他都帶著花回來。」

奧盧琪心情沉重，眼淚都快掉下來了。但事情發生至今已過了好一段時間，她已經接受生死的歷程。房裡一片寂靜，將遠處的幾聲煙火聲隔絕在外。

「好的，別擔心，女孩們。我的人生閱歷已經夠多，能好好活這麼久已經很幸運了。我繼續說吧。是的，我丈夫死了。起因是飛機上爆炸的炸彈。」

皮克索憤怒地站起身，走向奧盧琪：「我恨恐怖分子，他們不給任何人安寧。妳報仇了嗎？那是妳在這裡的原因嗎？」

奧盧琪對她噓聲後，繼續說道：「其實不是恐怖分子，而我丈夫甚至不在飛機上。事實上，是一個網紅租了架小飛機，想拍下自製炸彈在空中引爆的樣子。不幸的是，當氣壓隨著海拔升高而下降時，炸彈爆炸了，而我丈夫毫無防備地在下方的田野散步，被殘留的彈片擊中。真是個荒謬的楣運。」

皮克索打斷她：「那樣的話，妳為什麼在這裡？」

奧盧琪補充：「那件事讓我十分不安，讓我開始想著炸彈，特別是飛機上的炸彈。那個時候，我女兒邀請我去和她一起過新年。唯一的問題是她住在另一個國家，我必須搭飛機過去。但是研究得越多，我對飛機上炸彈的恐懼也慢慢增強。」

奧盧琪呼了一口氣，繼續說道：「就是那時我的愚蠢進來攪和。我聯繫了一位數學家朋友，問他飛機上有炸彈的機率是多少。他做了一些研究後告訴我，可能性接近百萬分之一。然後我繼續問他兩枚炸彈在同一架飛機上的機率是多少。他回答說是一兆分之一。換個角度來說，如果你每天收集一百萬美元，你一輩子都不可能收集到一兆美元。這激發了我這個笨蛋一個想法。我上網訂了票，然後給自己做了個炸彈。如果我帶著我的炸彈，我想這代表另一個人也攜帶炸彈的機率是一兆分之一。但後來檢察官有向我解釋，是否有另一人攜帶炸彈是獨立事件，因此我仍然面臨同樣的風險。好吧，無論如何，在我設法趕上飛機後，不出所料，我的炸彈被發現了——於是我被降落在這裡。 」

皮克索突然爆笑出來，其他人也跟著笑了起來。

皮克索趁勢說：「我排下一個。」

艾娃打斷她：「還是先換凱特呢？我發誓我整天都沒聽到她說過半個字。」

艾娃指向那個蜷縮在角落裡的身影，她顯然正在聽故事，但也明顯不太想參與。

艾娃決定再試試，說道：「這樣吧，如果妳講妳的故事，我就發一些違禁品給大家！」

多了這個動機，所有人都跟著一起喊：「來吧，凱特琳娜！」

「為了團隊犧牲自己吧！」

「你可以的，凱特！」

一片靜默。

伊瑪尼故弄玄虛地低聲說道：「其實我覺得我知道一點她的故事。跟那位明星歌手的謀殺謎案有關。」

志宇冷笑一聲：「請不要再謀殺這個故事了。讓凱特自己說吧。」

此時凱特琳娜開口了，語氣緩慢而平靜：「一切始於幾年前一個天寒地凍的夜晚，那時人們在我家鄉的運河裡發現了超級史達的浮屍。我第一次聽到這個消息時，並沒有太在意，但我一點都不知道它將永永遠遠影響我的一生。」

「幾天後，就在我去島上探望弟弟回來的當天晚上，我被倉促地逮捕了！史達指甲裡的血跡是 AB+ 型的血。」

「此外，他們拍到一名棕髮女子在死亡時間前後出沒在運河附近一帶。」

檢察官的論證是這樣建立的：

1. 最近的一項調查指出，移民比本國出生的公民更有可能犯下殺人罪。
2. 我是一個棕髮移民，而且是有點討人厭的俄羅斯移民。
3. 影片拍攝的品質很差，無法辨識畫面中那名女子的任何其他特徵。
4. 對於我出城的事實，反對的點在於我島上的弟弟是個白帽駭客。只需手指輕輕一點，他就能駭進維護不良的國家渡輪資料庫，去製造我有登上往返島嶼渡輪的証據。
5. 每十萬人中只有一人是 AB+ 血型的棕髮女性。這種組合在我家鄉十分罕見，使得我不是犯人的可能性非常小。

「最糟的是，我差點就被檢察官的論證給說服了！他對陪審團發表了洋溢情感的演說，又有看似無懈可擊的邏輯支持，輕易就結了案。我被判有罪，處以終身監禁。」

艾娃皺起眉頭，陷入深思：「首先，犯罪的人不見得就是被拍到的那女孩，也不見得就是史達指甲裡找到的血跡的主人。除此之外，我還要提出以下論點：

1. 你那個城鎮當天必須要有一百萬人，一個人是無罪者的機率才是 99.9999%，而一個人是罪犯的機率是 0.0001%。
2. 即使檢察官的假設為真，也就是說，罪犯是那名棕髮女子，血跡也是她的—也就是罪犯與嫌疑人的特徵百分之百相符。
3. 任何人與一開始的嫌疑人特徵相符的機率約為 0.0011%。
a.（無罪機率 × 無罪的證據相符機率 + 有罪機率 × 有罪的證據相符機率）
（0.999999×0.00001+0.000001×1=0.00001099999）
4. 已知你的血液和頭髮特徵相符，那麼你無罪的機率基本上是91%。
5. 這不過就是貝氏定理：
a. P（證據符合無罪）×P（無罪）
P（證據實際上發生）（0.00001×0.999999/0.00001099999=0.90909082644）

所以基本上來說，檢察官的事證加上實際的邏輯，證明了你有90% 以上的可能是無罪的。」

接下來是一陣驚嘆的沉默。

對於艾娃說的話，凱特琳娜大部分都聽不懂，但她聽懂了最後一句，而且眼淚先是慢慢地從眼眶裡流下來，後來變成了痛苦的抽泣：「我需要妳的時候妳在哪裡啊！我們可以上訴嗎？他們會重審嗎？妳可以當我的律師嗎？要怎麼⋯⋯」

書　名｜《惡作劇數學：關於小丑、柔身術演員、宮廷弄臣的短篇故事》
作　者｜伊納瓦姆西・埃納甘提（Inavamsi Enaganti）、妮維蒂塔・甘尼許（Nivedita Ganesh）、巴德・米什拉（Bud Mishra）
譯　者｜鄧景元
出版社｜鷹出版
出版日期｜ 2025年7月